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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3章 春風吹又生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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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3章 春風吹又生】

不少年紀大到都當父親或者祖父了,碰見貌美侍女斟酒上菜,還鬼迷日眼的,想暗戳戳揩油。

如今的少帝性子端謹,他們才不敢太明目張膽,收斂了不少。要知道從前的先帝,酒多上臉,興致一起還會直接把人賞過去。

根本不管什麽八十和十八的年齡差。

“不過今年席間來了一位新大人,年輕俊俏的很,說話聲音也溫和好聽,那日大家夥可都佑著能分到這位大人跟前伺候呢。”

侍女面上抹開一片紅,儼然是一副少女懷春的姿態,神秘兮兮道,“我還悄悄打聽過了,據說那位大人是從南水州過來的,得陛下賞識,剛任的官,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。”

南水州?

小蝶莫名眼皮一抽,問,“那他姓什麽?”

“聽說姓孟。”

“……”

要死。

當初那個小陶人,姑娘可是特地派她扔掉的,現在聽到久違的另一方人員名字,小蝶下意識一陣心虛。

她不是個能藏得住事的。

自己也知道,正要扯個借口走人時,餘光不經意往後,這一瞥卻險些將她嚇的魂飛魄散。

月影朦朧,長廊盡頭立著身姿清朗的少年,玄袍如蘸夜色,也不知到底在哪兒站了多久。

“陛、陛下!!”

兩人俱是惶恐跪地,不敢擡頭。

陸懷:“下去。”

“是、是是是……”

她忙不疊便要退下,天子又倏地擡手,指節勻稱修長,帶著薄繭,被月色一照仿若冷瓷。

“東西給朕。”

他聲音淡淡的,聽不出情緒。

小蝶難得機靈一回。但顧忌對方不喜女子近身,所以只敢將東西放在面前地上,叩了首趕忙退下。

心裏默默祈禱,皇帝沒聽到方才她們說的那些話……

陸懷拿了東西進去。

水晶珠子簌簌相撞,響聲清脆急快,蹦進滿室。尚芙蕖正跪坐在長案前,手裏捏著那只小瓷瓶,支頤沈思。

一聽,就知道對方今日心情不放晴。

不等她出聲詢問,胳膊被人一扯,幾分強勢地拉了過去。

尚芙蕖驚訝,“陛下?”

陸懷既有作為帝王的矜持,又有少年人的忸怩。所以大多數時候的親昵信號,都是由她主動發出。

哪怕前些夜裏,越過最後防線,也是她教的。

尚芙蕖這一門又修的滿極。撒嬌賣乖的招式可以半年不重樣。這會兒卻沒來得及拖出自帶波浪線的綿延尾音,反而落了下風。

“陛下今日這是怎麽了,前朝又有誰惹你不痛快了?”

少女帶著幾分好奇挽過來,天子脊背繃直,有一瞬的僵硬。

不得不說,她的確猜中了。

可考慮到自己的孟氏綜合癥,發作的有點頻繁。次次提及,次次踩雷,她會不會覺得自己小心眼?

尚芙蕖沒看出他的心理變化,只當是被那些老油條給氣的,又見少年鳳眸瑩潤,似含委屈。當即火力全開,嘀嘀咕咕將宋黨從上到下罵了一通。

然後拍拍對方的背,“好了好了,陛下我們不氣了,氣壞傷身。那群老東西年紀大,也活不了多久,便是耗也總能把人耗死。”

天子什麽都好,就是臉皮薄教養好。

罵人都挑不出幾個詞。

不像她,祖宗八代都可以罵的不重樣。

順毛很成功,陸懷多雲轉晴。

她又將小瓷瓶往前推了推道,“陛下看看這個。”

香丸是常見之物,又是後宮尋常可聞的味道,若是摻入其中,更加難以讓人發覺。

但陸懷從太子到天子,一路並不順利。從前他和安王黨鬥的如火如荼,相互視為攔路石,誰都想弄死對方。所以他見過的毒比吃過的藥還多。

見的多了,自然也就熟悉了。

比如,眼下他手裏這個——便是宋黨謀逆罪名的重要證據。

見他神色微動,尚芙蕖接著說,“東西是陳采女交給我的,至於要怎麽處置,那就看陛下的了。”

宋黨這幾年大不如前,只差一擊斃命的機會。

但問題在於,手頭上完全幹凈的沒有多少,如果真的要血洗清算,朝堂估計得少一大半的人。

職位空缺,短時期內又暫時找不上這麽多合適的人手補上。等解決完蠻族民窮財盡,庫藏空虛,正是解甲歸田休養生息的時候。

這也是孟家得到重用的緣故。

睫羽微垂,陸懷緩緩斂起那只瓷瓶道,“還不是時候。”

尚芙蕖聽明白話外之音,也猜出幾分對方想法。這是打算溫水煮青蛙,借機把朝堂那些勾連的勢力一並換掉,盡量減小拔除宋黨帶來的影響。

“陛下。”

她伸了伸腦袋,神色帶些不安分的蠢蠢欲動,“宋家處刑那日,臣妾能去圍觀嗎?”

光宋廣嗣一個紈絝子弟,這些年幹的混賬事就不少。

不敢想象宋府全家桶被推出去時,場面會有多熱鬧。

從前這些畫面,阿娘不讓她看。但越是不讓,就越好奇。

陸懷,“……行。”

註意到他帶進來的那個,擱置在案上的食盒,尚芙蕖笑盈盈打開,雙眼當即一亮。

東廚已經摸清楚她的喜好。

相當精準。

恰巧旁邊伸來一只手,遞來幹凈筷子。她毫不客氣接過去,剛剛夾起一筷子,就聽他說道。

“你還是太心慈手軟了。”

她楞了下,想起自己讓人送進掖庭的聽畫,“陳采女那個貼身侍女……”

“意外落水,死了。”

陸懷語調極淡,淡的仿佛風吹過也沒有任何波瀾的死水,是見慣爾虞我詐深宮後所賦予的平靜麻木。

少女執著的手微頓,思緒紛亂,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。

嚴格來看,這是間接死在她手上的第一條人命。

她在青水州在家安寧慣了,未曾接觸過這些。盡管心裏早有準備,但要說完全不難受是假的。

“盈盈。”

手背忽地覆上一陣溫暖,被人輕輕攏住。少年指節修長分明,白玉扳指微微硌在她腕間。案上昏昧燈影落在他側臉,眉宇間平添幾分鋒銳和狠辣。

他聲線低沈。

像是庇護,又像是教導。

“野火燒不盡,春風吹又生。”

斬草需除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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